2013
11.01
謬語或妙語 一念解禪心
摘自宗博季刊88期 文:展示蒐藏組 張晏榕
水在瓶雲在天
殊眼禪師畫

禪宗自達摩傳法以來標榜「不立文字,教外別傳,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」。認為即心是佛,佛就在你心中,除了你的心以外,再沒有別的佛。所以,如果想成佛,修心即可。而修心就是要把心淨空,如果心裡有是非觀念,就找不到自己的心。找不到心,怎麼會找得到佛?然而隨著禪宗的興盛和壯大,在發展的過程中卻離不開文字。加上宋代初期,法眼禪師大力提倡文字參禪,他認為這樣不僅沒有違背禪宗的「不立文字」之宗旨,反而可以更好地引導弟子們通過祖師經典的語錄來領悟心性,以至於後世更加看重公案的學習。

禪宗所需要的是一種特殊的語言,一種悖於慣常思維而又有益體驗的語言,而這便是公案。如果我們執著於語言文字,永遠也不可能達到「禪」,但不從語言文字去理解禪,要如何找到入門的道路呢?克勤禪師曾言:「言句上作解會,泥裏洗土塊,不向言句上會,方木逗圓孔。」因此,我們要想真正理解禪的思想不能執著於文字,但同時也不能不借助於文字,求助於公案。

拈花微笑
殊眼禪師畫

禪是一種體驗,難以語言傳達,重視內心境界的建構,主張向內求,而非向外追尋,要求用內心自省的方式來體驗和頓悟真如佛性。語言文字雖是表達思想、交流情感的工具,但具有一定的局限性,禪宗認為語言是無法表達最高精神本體的,只有通過內心頓悟去體驗它。

但從另一層面而言,禪卻又有著強烈的表達欲望與要求。一來這是禪思想的繼承和傳播的需要。無論何種思想或知識要想傳承下去,都必須具有外在的表現形式,語言文字顯然是人類歷史上應用最為廣泛,用於思想和知識傳承也最方便的途徑。其次則是禪師向弟子傳道授受教引的需要,禪師在接引學僧時必須採取一定的方式。誠然,禪的主要特點是以心傳心,但心傳其實是相當困難的,這在佛當年「拈花示眾」時即可見一斑:

殊眼禪師畫

釋迦牟尼佛在靈山法會上說法。大梵天王來到世尊座前,獻上金色婆羅花。世尊接過這花,一言不發,只是舉起花給弟子們觀看,大眾皆惘然不知所措,唯有摩訶迦葉向著世尊破顏微笑。

世尊於是對眾宣佈:「我有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實相無相,微妙法門,不立文字,教外別傳。現在,這無上的大法可以托付給摩訶迦葉了。」

由此公案我們可以看出心傳之不易。心傳之不易與佛家普度眾生的宗旨就產生了矛盾。禪師在普度迷生,接引學人時,必須採用一種更易為普及應用的方式,於是公案就應需要而產生了。

《五燈會元》是禪宗歷史上十分重要的一部經典,也是中國文化史上一部偉大的著作,為南宋淳祐十二年(1252年),由杭州靈隱寺普濟編集。《五燈會元》中的「五燈」分別指北宋法眼宗道原的《景德傳燈錄》、北宋臨濟宗李遵勖的《天聖廣燈錄》、北宋雲門宗惟白的《建中靖國續燈錄》、南宋臨濟宗悟明的《聯燈會要》、南宋雲門宗正受的《嘉泰普燈錄》。主要記述了自七佛、釋迦牟尼佛,直至後世禪宗的五家七宗歷代禪師的法脈傳承、修行經歷、語句及悟道的偈語等。

《五燈會元》所記載的公案有一千七百多則,這次「禪示天地特展」擷取其中幾個經典的公案,利用多媒體動畫的方式呈現,讓觀眾領略其中的奧妙,像是百丈懷海與馬祖道一禪師的對話、南泉普願禪師對宣州刺史的回答、趙州從諗禪師和侍者文遠的比賽:

野鴨子
以活潑動畫重現禪宗公案。

百丈懷海跟隨馬祖道一習禪多年。

有一次,兩位禪師在寺外看見一群野鴨子飛過去。

馬祖問道:「那是什麼?」

百丈:「是野鴨子。」

馬祖問:「飛到哪裡去?」

百丈:「飛過去了。」

馬祖聽了,就把百丈的鼻子一扯,百丈痛得哇哇大叫。

馬祖:「明明還在,怎麼已經飛過去了呢?」

【註】百丈第一次回答「是野鴨子」時,這是「活在當下」的表現,因此沒被馬祖糾正;但第二次回答,卻已「非當下了」,故被馬祖捏了一把鼻子。

瓶中鵝

宣州刺史陸大夫問道於南泉普願禪師:「有人在一個大瓶子裡養了一隻小鵝。鵝漸漸長大,沒法從瓶子中出來。如果不想把瓶子打破,又不傷害那鵝,如何能把鵝弄出來?」

南泉聽後,突然叫了一聲「大夫!」,陸大夫應了一下,南泉:「出來了!」

陸大夫自此解悟,禮拜禪師而去。

無相可得
禪示天地特展-釋尊授禪法語。

一日,趙州從諗禪師對侍者文遠說:「我們來比賽,看誰能用譬喻把自己比得最低。贏的人就吃一塊餬餅。」

於是趙州先說:「我是一隻驢。」

弟子:「我是驢子的胃。」

趙州:「我是驢子的糞。」

弟子:「我是糞中的蟲。」

這時,趙州便問:「你在糞中做什麼?」

弟子答:「我在裡面乘涼。」

趙州:「好,算你贏。」弟子便取餅來吃。

【註】本公案是禪師引導弟子找到「自心」的範例,從驢子到胃、糞、蟲等轉變,表現出「無相可得」故可轉變;而其中始終不變的,則是本具的那個「無為心」。

禪宗公案對話最終目的是在幫助自己走向自我對話、去除主觀,如同西方哲學家柏拉圖將「獨白」看成是靈魂自己和自己的交談一般。公案對話最終指向的也是獨白的一種。禪宗公案對後世的影響而言,其說話方式加劇了我們內向性的思維發展,使得我們在思維上更加重視自我內心境界的建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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